第22章明朝的灭亡1-《蛊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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蛊士正文第22章明朝的灭亡1自打崇祯十五年开始,西洋传教士汤若望就在紫禁城中焦急等待。
此前几年,汤若望奉崇祯皇帝之命,在北京城中率领工匠铸造火炮,支援辽东前线对抗满清。但崇祯十四年,大明在辽东最后的一支精锐部队十三万人出山海关救援锦州,却被清兵击溃,统兵的蓟辽总督洪承畴生死不明。
尽管已入中国传教多年,帮助明朝官方修订历法、铸造大炮的汤若望明白,他寄予厚望的大明帝国眼下摇摇欲坠,在内有农民军、外有满清的双重夹击之下,或许已经时日无多。
一个积重难返的农业帝国,不是最先进的历法和大炮就能拯救的。
就在汤若望焦急等待之际,前方消息传来,说蓟辽总督洪承畴在城破后不愿投降,已经“殉国”了。为此,崇祯皇帝震悼痛哭,甚至下令设祭坛于朝天宫前,准备亲往祭奠,在朝堂上,崇祯流了眼泪说:“我不曾救得承畴。”
但事实是,困守松山城半年后,崇祯十五年三月,洪承畴在松山城破后被俘。起初,他确实是绝食数日拒绝投降,对此,已经将国号从金改为大清的皇太极多次派人前往劝降,都被大骂而回。
不愿放弃的皇太极派出吏部尚书范文程前去劝降。范文程见到洪承畴后,不提招降之事,只是与他谈古论今。谈话间,只见梁上掉下来一块灰尘,落在洪承畴衣服上,洪承畴一边说话,一边“屡拂拭之”。察言观色的范文程也不声张,告辞出来后对皇太极说:“洪承畴不会死的。他对自己的衣袍还这么爱惜,何况自己的性命呢!”
于是皇太极打铁趁热,于次日接见洪承畴。见洪承畴立而不跪,皇太极也不生气,只是嘘寒问暖,当时辽东天气仍然寒冷,他又故意将自己身上的貂裘脱下,披在衣着单薄的洪承畴身上。这或许最终打动了洪承畴,又或许给了洪承畴一个投降的台阶,第二天,洪承畴正式向皇太极投降称臣。
早在松山、锦州城破之时,皇太极就非常高兴,对各位将领说:“取北京就像砍大树,要先从两边开始斫削,这样大树就会自己伏倒。我如今取了关外四城,明国精兵已尽,北京可得矣。”
在洪承畴带着祖大寿等将领一起投降后,皇太极更加开心,亲自设宴款待这些明朝将领,对此满人内部的一些八旗将领很是不满,议论纷纷,皇太极知道后,私下叫来将领们对谈说:“我们这些人栉风沐雨几十年,为了什么?”
将领们回答说:“自然是为了夺取中原!”
皇太极立马说,那就对了,“要夺取中原,这就好比走在路上,我们都不认路,今天得到一个引路人,我能不高兴吗?”
尽管皇太极将在说出这番话一年后暴毙身亡,他本人未能活着见到明朝灭亡,但大明帝国,确实已日落西山。
皇太极画像。咄咄逼人的满清,只是明朝灭亡的表象。图源:网络
01
松锦之战彻底失败、洪承畴被俘后,明朝在山海关外,只剩下三万残兵跟随吴三桂退守孤城宁远。
关外大势已去,而在内地,李自成则率领农民军第三次包围重镇开封,中原震动,内忧外患、手足无措的崇祯皇帝,此时已不知如何是好——他自打17岁时继承皇位以来,即位之初雷厉风行铲除权宦魏忠贤,一度博得内外喝彩,但无奈大明多年来国势日颓,满清从东北、农民军从西北两方夹击,搞得大明帝国疲于应对,而眼下,满清已逼近山海关,农民军则在帝国内部转战南北、烽火渐近北京。
很少人知道的是,在帝国最后风雨飘摇的日子,崇祯还曾一度信仰天主教。崇祯五年,信奉天主教的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徐光启向崇祯推荐天主教,这使得精神迷茫的崇祯一度大喜,加上传教士南怀仁、汤若望等人的宣讲,崇祯于是命令将紫禁城内的佛像全部撤除,意思是只能允许天主存在,而不能有其他偶像。
不仅如此,由于一度崇拜天主教的上帝,崇祯还命令臣子中有“天”字的全部改名,例如大理寺推官陈良谟,原名陈天工,就因为崇祯下令而被迫改名。
但一度改信天主教,并不能挽救崇祯心中的迷茫和大明帝国日益衰颓的国势,到了1640年,崇祯的皇五子朱慈焕病死,据说朱慈焕临死前,崇祯前去探望,没想到当时年仅虚岁五岁的朱慈焕竟然手指空中呼唤九莲菩萨,并控诉崇祯毁弃紫禁城宫中的佛像,尽管这件事的真伪和事件过程出现了多种说法,但崇祯却在朱慈焕死后深受震动,并请回了此前撤移到宫外的佛像,从此后也不再对天主上帝祈祷。
他曾经一度信仰的天主,当然救不了他的大明,于是,早在皇五子朱慈焕病逝前的1639年,他就曾经在紫禁城中设坛做法召唤天兵天将、祈求为他施舍神通平定战乱,那一次的设坛做法当然没有效果,但病急乱投医的崇祯已然不知如何是好,于是,就在洪承畴被俘之后,崇祯再次在紫禁城中设立斋堂拜佛念经,感觉拜佛念经无效,他又召来道家正一派的第五十二代天师张应京,命令他设坛做法召唤天兵天将,希望神仙能够下凡外驱满人、内剿乱贼。
祈求神灵显灵是一方面,崇祯明白,更多还是要靠人事,无奈之下,此前一直坚持不议和的崇祯,只得密令兵部尚书陈新甲与皇太极议和,没想到议和进行到关键时刻,陈新甲与满清的议和文书竟然被陈新甲的仆人无意间泄露、当成塘报通报各地,由此闹得满朝喧哗。
本来,与满清的议和是秘密进行的,但眼下事情已经泄密,碍不下面子的崇祯于是决定拿陈新甲做替罪羊,崇祯十五年七月二十九日,陈新甲下狱,随后,朝中大臣多方营救,大学士周延儒、陈演也上书说:“按照国法,敌兵不打到城下来,不应当杀掉兵部尚书。”但已下定决心杀陈新甲灭口的崇祯回复说:“我的七位亲王遇害、受辱,这不比敌兵打到城下更严重吗?”
一个多月后,九月二十二日,陈新甲被斩于市,至此,明朝与满清的最后一次议和彻底中断,大明只能与满清在战争一条路上干到底了,而本来就捉襟见肘的大明帝国,却仍然必须将有限的资源分散到关外以应对满清,形势更加危急。
陈新甲代替崇祯议和,竟然因为泄密就被下令斩杀,替皇帝忠心办事,却随时可能被弃卒保车,这使得满朝文武更加噤若寒蝉。
所以,从另外一个层面看,明朝在最后灭亡之际,手下文武大臣在李自成进军北京期间,大部分人纷纷弃械投降,也可以理解为一种对崇祯的绝望和放弃。
据统计,崇祯在位十七年间,共斩杀总督7人、巡抚11人,其中督师蓟、辽的兵部尚书袁崇焕,被性格多疑中了满人反间计的崇祯下令凌迟处死;山东巡抚颜继祖因为清兵入关攻克济南生擒藩王德王,也被作为替罪羊处死;再加上因为参与议和泄密被杀的兵部尚书陈新甲——崇祯随意屠戮大臣、推卸责任,也使得手下文武百官更加战战兢兢,在乱世中不敢作为。
对此,崇祯的针对之策是重用东厂和锦衣卫监视大臣,并动辄以私刑代替国法处死大臣,例如处死陈新甲的这一年,上言直谏的行人司副熊开元、给事中姜埰就因为直言冲撞崇祯,而被崇祯命令锦衣卫逮捕后秘密处死。
国事纷乱,性格偏隘的崇祯很希望励精图治,但又能力有限,无奈下,后来自诩“朕非亡国之君、臣皆亡国之臣”的崇祯,只得经常将怒气发泄到臣子身上,要么杀人泄愤,要么频繁更换臣僚——根据统计,崇祯在位17年,仅仅刑部尚书就换了17人;而整个明朝276年历史不过160多位阁臣,崇祯在位17年就占了50人,由此可见他对手下臣子的换人之频和疑心之重。
国势江河日下,他心急如焚,但所作所为却又让臣子们更加离心离德。
崇祯的偏隘与多疑,加重了大明国内的君臣矛盾。图源:影视剧照
02
有明一代,出了许多奇葩皇帝,例如胡乱北伐被蒙古人俘虏后来又成功复辟的明英宗,以及30年不上朝的嘉靖帝、28年不上朝的万历帝,还有崇祯的哥哥,热衷做木匠手工活儿、宠信魏忠贤的明熹宗朱由校,但在晚明一系列混蛋皇帝中,崇祯皇帝算是一股难得的清流,他即位之初就铲除魏忠贤,随后励精图治,试图挽救日渐西山的大明帝国,但为何明朝还是不可挽回地走向了覆灭呢?
对此,由明入清的遗老们在撰写《明史》时,就提出了一个观点:“故论者谓明之亡,实亡于神宗”——他们认为明朝之亡,其实是在怠政腐败的明神宗万历皇帝时期,就埋下了严重祸根,这种观点有其深刻一面,但帝国内部的腐烂是一种慢变量,而促成大明帝国灭亡的与快变量,是崇祯上位以后,严峻的气候变化与干旱、蝗灾、饥荒、瘟疫等各种天灾。
早在崇祯上位之前几年,当时陕北与关中地区北部就已是连年干旱,草木枯焦,赤地千里,就在明熹宗去世、崇祯继位的天启七年,当时陕北地区“草木尽,人相食”,农民“皮骨已尽,救死不瞻”,而明朝官方对此不仅没有减免税赋、赈济灾民,反而增派“新饷”“均输”等赋役,并严令官吏督责催收,在此情况下,农民王二在陕西澄城率众杀死知县张斗耀,揭开了明末农民战争的序幕。
王二起义第二年,崇祯元年,因为年荒乏食,曾经作为边兵的王嘉胤也组织灾民揭竿而起,此后,王自用、高迎祥、李自成也先后参与农民起事,一时烽火燃遍陕西,并蔓延到山西、宁夏、甘肃三地,明末农民起事由此逐渐成势。
而分析崇祯上位前后的一系列农民起事,可以发现,他们都与天灾有着重大关系。
据不完全统计,崇祯在位17年间,全国各地竟发生了14次特大干旱,各地“饿殍遍野”“人相食”的记载十分常见。
虽然干旱在中国历史上并不罕见,但明朝中后期干旱范围之广、程度之严重,触目惊心。
崇祯十三年的干旱,是千年一遇的大旱,也是中国自汉代以来最严重的干旱事件。
在这一年前后的两次干旱事件,也绝非等闲之辈:崇祯十二年的干旱是百年一遇级别,崇祯十四年的干旱是五百年一遇级别。
旱灾波及华北、西北地区,受灾人口极其广泛。许多地方,更是连年受灾,百姓生产生活遭遇四连击、五连击,甚至九连击。
根据气象学者张德二的研究,在崇祯上位初期的干旱灾害导致的次生效应还没消除之际,崇祯十年至十六年,大明帝国内部从北到南,又出现了一波长达7年的全国范围的大干旱时期,“其持续时间之长、受旱范围之大,为近百年所未见……连年大旱还引起了严重饥荒,并伴有蝗灾、瘟疫流行……此事件正值小冰期最寒冷的第2个寒冷阶段,是寒冷气候背景下的持续干旱典型案例。”
当时,全国范围内南北方共有23个省相继遭受严重旱灾,“主要干旱区域在北方,初始于西北、华北,以后逐年向东、向南扩大,及至长江中下游地区,旱区范围和旱情在1640年前后达到顶峰,其中陕西、河北、河南、山西、山东等地连续干旱5年以上。”
史书记载,例如河南兰考地区,当时从“十一年秋七月旱至十三年六月十二日方雨”,接近一年十一个月无雨,这对一个地方的农业社会几乎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而河南泌阳“自去年六月雨至今十一月不雨”,也是长达一年五个月不雨;山西运城则“自九月不雨,至十三年七月”,接近十个月无雨。
在这种广泛的干旱影响下,当时,山东诸城“潍水断流”,到了1640年,河北安新“白洋淀竭,九河俱干”,江苏睢宁“黄河水涸”;史书记载,到了1641年,安徽巢县“巢湖水涸”,山西河津“五月汾河干”,浙江桐乡“河流尽竭”;进入1642年,河南兰考“十一月黄河水干,人可徒步”;到了明朝灭亡前一年的1643年,河南虞城“黄河绝流夏旱”,上海松江“河水尽涸”。
这种残酷的大规模、持续多年的干旱影响下,崇祯十年至崇祯十四年,又暴发了连续五年以上的特大蝗灾。
学者张德二的研究指出,“1639-1640年蝗灾达到极盛,蝗区遍及甘肃、宁夏、山西、陕西、河北、河南、山东、江苏、安徽、湖北、湖南”,而“飞蝗蔽天,食禾稼皆尽”的记载遍布当时的县志和时人记录,当时的河南地区更是记载,万历四十年以后蝗灾几乎每年都有,“至崇祯十二年盈野蔽天,其势更甚……禾稼瞬息一空。焚之以火,堑之以坑,终不能制。嗟乎,天灾至此,亦无可何如也。”
到了明朝灭亡这一年,史书记载,河南的蝗灾更是到达顶点,“河南飞蝗食民间小儿。每一阵来,如猛雨毒箭,环抱人而蚕食之,顷刻皮肉俱尽。”在这种飞蝗无以为食、甚至开始吃人的历史背景下,人民的苦难竟然还未终结。
明末所出现的连续多年干旱、蝗灾、饥荒、瘟疫,是传统农业社会几乎无法抵挡的天谴。图源:影视剧照
在崇祯时期连年的大干旱和蝗灾影响下,明朝灭亡前五年,“崇祯庚辰秋,山东、河南、山西、畿南人食木皮,至冬人相食。辛巳江南北皆竞弃子女、售器具,流殍塞路。少妇不值千钱”——在这种华北平原、黄土高原地区甚至京城北京南面到处“人相食”、流民死尸“塞路”的情况下,甚至出现了把死尸从坟墓里扒出来吃掉的残酷现象,例如1640年在山西永济县,“四门外掘深坑以瘗死者,人就坑剐食其肉。”在江苏丹徒,“三吴皆饥,树皮食尽,至发瘗胔以食”。
山西稷山县志记载,“十一年至十三年频旱,野无青草,斗米前文,男女鬻者成市,草根树皮采食殆尽,甚至人相食。有幼孺独行被人攫食者,有殡未旋踵剖冢盗食者,有同食共寝暮夜剐食者,有子死而父母食之者,父母死而子食之者,种种惨凄不胜枚举。”
在这种干旱、蝗灾和,人民死亡高发影响下,瘟疫也随之而来。
史料记载,明代中后期发生了两次大瘟疫,分别在1586—1590年和1640—1644年,而与明代末期持续干旱同步的第二次大瘟疫,程度尤其严重。在这些瘟疫中,鼠疫的危害程度非常大。明清之际华北三省的死亡人口中,至少有500万以上的人口死于鼠疫。
检阅史书可以看到,崇祯十四年,当时由于长期的干旱,海量的老鼠竟然互相咬着对方的尾巴、成群结队渡过江河险阻,进入安徽、河南、河北等各省觅食,而在长期旱灾和饥荒中饥不择食的灾民中则以老鼠为食,由此更加加重了鼠疫的暴发——当时,整个北方“瘟疫大行,人死十之五六,岁大凶”,当时,往南方督催漕运的户部给事中左懋第在途中给朝廷上疏说,他从天津静海抵山东临清,“见人民饥死者三,疫死者三,为盗者四。米石银二十四两,人死取以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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