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沧海一粟】-《九锡》


    第(1/3)页

    东城,崔家巷。

    原本还有一些闲散汉子打算瞧热闹,待听到“织经司办案”五个字后立刻作鸟兽散,无一人敢留在原地,有些胆小之人甚至连忙跑回家中紧闭门窗。

    一处民宅的前庭内,顾勇与五名心腹站在廊下,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不远处有一具尸首仰面倒地。

    庭中和两边墙上皆是神色冷漠的玄衣人,即苏步青麾下最强的内卫。除非他们接到苏步青的命令让开去路,不然顾勇等人插翅难飞。

    陆沉随苏步青走进来的时候,当先便注意到已经断气多时的孙宇。

    苏步青平静地说道:“虽说他是被人逼迫,但终究背叛了你们陆家,因此我让内卫不要插手,由着顾勇将其杀了。”

    陆沉看着孙宇的尸首,那张年轻带着稚气的面庞上满是惊恐,至死依然无法瞑目。

    忆当日,虽然他当场拆穿孙宇的谎言,却从未想过要致其于死地,然而这并非他能掌控的进展。

    苏步青于庭中驻足,抬头看向廊内的众人。

    在他们走进来那一刻,顾勇的目光便滞留在陆沉面上,意识到强杀此人的计划已经失败,他心中先是惊怒交加,随后又化作一片苍凉。

    院内气氛肃然,又夹着几分压抑。

    短暂的沉默过后,苏步青淡淡道:“知道我是从何时开始怀疑你的吗?”

    顾勇怔了怔,本以为他会说一说这桩细作案,或者给自己一个辩解的机会从而挖掘出更多线索,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开场白。

    苏步青见他不答,便继续说道:“在泰兴府的时候,张溪的嘴巴很严实,面对十余种刑具轮番上阵都能撑下来。我一时气急便要活剐了他,你不该在那个时候站出来表态要为其行刑。”

    顾勇的面色依旧苍白,闻言不解地问道:“这有何不妥?”

    苏步青道:“因为他死了,才一百零九刀便死了。”

    莫说瞬间呆滞的顾勇,就连站在旁边的陆沉心里也泛起一阵寒气。

    这短短一句话里蕴含着太多的锋芒。

    陆沉记得与苏步青初见时,他提过在凌迟张溪时命人不断为其上药。张溪或许是濒临崩溃,所以不得不招供出广陵陆家,随后很快便毙命。

    然而在苏步青看来,这样坚韧的人不该招供,更不该突然死去,那么为其行刑的顾勇便有问题。

    这是一个不复杂却又关乎人心的逻辑。

    事已至此,顾勇失去辩解的欲望,尤其是陆沉还好端端地活着,想来画月楼那边也已被一窝端,此间所有的谋划皆宣告失败。

    “当然,那时还只是怀疑而已。”苏步青负手身后,忽地话锋一转问道:“你跟了我多久?”

    顾勇神色一黯,答道:“建武四年,卑职从泰兴军转入织经司,同年九月调来广陵衙门,从那时便一直跟着大人,迄今已有七年零七个月。”

    苏步青缓缓道:“将近八年时间,不算短了。咱们这种人看似地位超然人人畏惧,实则就像山林中觅食的饿狼,永远都无法相信别人,哪怕这个人是并肩战斗同生共死的同袍。这八年时间里,我不是没有怀疑过你,但可能是你隐藏得比较好,亦或是北边不愿意动用你这颗很重要的棋子。”

    顾勇嘴唇翕动,艰难地说道:“大人赏识之恩,卑职——”

    “这不重要。”

    苏步青打断他的话头,坦然道:“你我各为其主,仅此而已。倘若易地而处,我亦会毫不犹豫地背叛你。”

    顾勇惨然一笑,点头道:“大人所言极是。”

    陆沉听到此处,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