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沈浪笑着对小霸王道:“多谢好意,只可惜在下却是挨不得打的。” 那夏沅沅撇了撇嘴,道:“哼,原来你也中看不中吃,是个孬种。” 那龙老大自从沈浪一进来,一双锐利的目光,就始终未曾离开过沈浪,此刻突举杯笑道:“沈公子可是自中原来的?” 沈浪亦自举杯笑道:“不错,但在下虽来自中原,却也早已闻得龙大哥之盛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下无虚。” 龙老大哈哈大笑,道:“好说好说……” 突然顿住笑声,目光逼视沈浪,道:“闻得中原武林中,有位沈公子,独创‘三手狼’赖秋煌,力敌五台天龙寺天法大师,不出一月,便已名震中原,不知是否阁下?” 他这番话说将出来,桌子上的人不禁全都悚然动容,就连小霸王的眼睛都直了,周天富也张大了嘴。 沈浪却也只是哈哈大笑道:“好说好说……” 一旁陪坐的快活林主人李登龙和春娇,已双双举起酒杯。 春娇咯咯笑道:“这桌子上坐的,有哪位不是名人?只可惜王爷身子不太舒服,不能出来陪客,只有请各位随便喝两杯,再去相见了。” 于是众人齐地举杯,那夏沅沅却又凑了过来,悄悄笑道:“小伙子,原来你真有两下子,你要是想跟我好,就……” 她一面说话,一只手已往桌子下伸过去,想摸沈浪的腿,哪知手还没搭着,突然有件东西塞进她手里。 这东西又黏又烫,竟是只大明虾。 她又急又气,只见桌子上每个人都在举杯喝酒,这花样也不知是谁玩出来的,她空自吃了个哑巴亏竟说不出。 沈浪忍住了笑,他自然知道是谁玩的花样——染香坐在那里,虽仍不动声色,但嘴角已泛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那周天富放下酒杯突然道:“这位沈老弟也喜欢赌两手吧?” 他伸出了那只又粗又短的手,手上那大得可笑的翡翠戒指,在沈浪眼前直晃。 沈浪却故意不去瞧他,只是微笑道:“男人不爱赌的,只怕还不多。” 周天富拍手大笑道:“不错,赌钱有时的确比玩女人还够劲,你说对不对?”他一拍巴掌,那只戴着翡翠戒指的手,就晃得更起劲。 沈浪偏偏还是不瞧他,笑道:“那却要看是什么样的女人了,有些女人在下的确宁愿坐在家里捉臭虫,也不愿碰她一碰。” 龙四海开怀大笑,郑兰州也露出笑容,几个人的眼睛,都不由自主往周天富身旁那女子身上瞧。 周天富也不懂人家为什么笑,自己居然也大笑起来,居然一把搂过他身旁那女子,笑道:“老弟,你瞧我这女人还不错吧。” “吧”字是个开口音,他嘴边还未闭拢,那女子已塞了个大虾球在他嘴里,撇了撇嘴,向沈浪抛了个媚眼。 沈浪笑道:“不错不错,妙极妙极。” 桌上的人再也忍不住,全都笑出声来。 周天富就算是只驴子,脸上也挂不住了,一张脸已成了猪肝颜色,呸地吐出虾球骂道:“臭婊子,老子花钱包了你,你却出老子洋相。” 一拳打了过去,将那女人打倒在地上。 那女子爬了起来,脸也肿了,大哭大骂道:“我就是婊子,你是什么东西?我拿银子也不是白拿,每次你那双臭手摸在我身上,我就想吐。” 周天富跳了起来,大骂道:“臭婊子,老子撕烂你的臭……” 幸好李登龙已拉住了他,春娇也拉住了那女子。 那女子还在哭着大骂道:“你有什么了不起,就凭我这一身功夫,肯在我身上大把花银子的人多着哩,又不止你一个,你有本事下次发痒时,就莫来找我。”一面哭,一面骂,转过身子,竟一扭一扭地走了。 周天富气得呼呼直喘气,拍着桌子道:“臭婊子,老子下次宁可把鸟切掉也不去找你。” 龙老大突也一拍桌子,厉声道:“桌上还有女客,你说话当心些。” 周天富立刻软了,赔笑道:“是!是!下次我绝不说这鸟字了。” 沈浪瞧得也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却还是声色不动,面带微笑,郑兰州瞧着他,突然笑道:“不想沈公子年纪虽轻,涵养却好得很。” 沈浪笑道:“足下过奖了。” 郑兰州道:“沈公子养气的功夫既然如此到家,对‘赌’之一道,想必也就精通得很,在下少时倒要领教领教。” 沈浪笑道:“在下少不得要贡献的。” “小霸王”时铭也笑道:“这地方我早就想来了,只是我老头不死,一直轮不到我,今年我还是第一次,不知这地方常赌什么?” 春娇应声道:“王爷最喜欢赌牌九,他老人家觉得牌九最够刺激。” 小霸王道:“牌九虽没有骰子有趣,也可将就了。” 龙老大笑道:“小兄弟你常玩的只是丢铜板吧。” 小霸王道:“丢铜板,那是小孩子玩的,我最少已有好几个月没玩了。” 龙老大忍住笑道:“哦,好几个月,那可不短了。” 沈浪忍不住微微一笑,突见一位锦衣少年,大步走了进来,正是方才送信的那急风骑士,此刻抱拳道:“各位酒饭已用完了么?” 周天富道:“喝酒是闲篇,赌钱才是正文。” 急风骑士道:“王爷已在候驾,既是如此,各位就请随小人来吧。” 沈浪立刻站起身子,想到即将面对那当今天下最富传奇的人物快活王,他身子的血都似已流得快些。 里面的一间屋子,很小,自然也很精致。 此刻这屋子全是暗的,只有屋顶上挂着一盏奇形的大灯,灯光却被纯白的纸板围住,照不到别的地方。 就因为四下都是暗的,所以灯光更显得强烈,强烈的灯光,全都照在一张铺着绿毡的圆桌上。 绿毡四周以金线拴住,桌子四周,是几张宽大而舒服的椅子,然后是一圈发亮的铜栏杆,圈着发亮的铜环。 桌子上整整齐齐放着副玲珑小巧的象牙牌九,一对雕刻精致的象牙骰子,除此之外,还有一双手。 这是一双晶莹、雅致,也像是象牙雕成的手,修长的手指,平稳地摊在绿毡上,指甲修剪得光润而整洁,中指上戴着三枚式样奇古,手工奇精的紫金戒指,在灯光下闪动着慑人的光芒。 这无疑正是快活王的手。 但快活王的身子和脸,却全都隐藏在黑暗阴影中。 沈浪虽然瞧得仔细,但被那强烈的灯光一照,也只能瞧见一张模糊的面容,和一双炯炯发光的眸子。 瞧见这双眸子已足够了,这双沉凝的、锐利的、令人不敢逼视的眸子若是瞧你一眼,已足以令你的心停止跳动。 郑兰州当先走入,躬身抱拳道:“王爷年来安乐。” 一个柔和的、平静的、缓慢的、优美的,但却带着种说不出的煽动力的语声,淡淡地笑道:“好,请坐。” 郑兰州道:“谢坐。” 于是他缓步走入栏杆,在快活王身旁一张椅子上坐下。 龙四海抱拳朗声道:“王爷安好。” 那语声道:“好,请坐。” 龙四海道:“多谢。”他也走进去,在快活王另一旁坐下。 周天富紧跟着抱拳笑道:“王爷手气大好。” 那语声道:“嗯,坐。” 周天富道:“是,我会坐的。” 他也走进去,在郑兰州身旁坐下。 小霸王神情也庄重了些,居然也躬身道:“王爷好。” 那语声道:“你是时将军之子?” 时铭道:“是的,我是老大……” 那“女霸王”夏沅沅接口笑道:“我就是时将军未来的大媳妇,王爷你……” 那语声冷冷道:“不赌之人,站在栏外。” 夏沅沅娇笑道:“王爷莫看我是女人,我赌起来可不比男人差,有一天……” 那语声道:“女子不赌。” 夏沅沅道:“为什么,女人难道……” 语犹未了,快活王身影后突然伸出一只手,这只手凌空向夏沅沅一按,她身子立刻直跌了出去。 这一下可真把她脸都吓黄了,乖乖地爬了起来,乖乖地站在栏杆外,吓得再也不敢开口。 沈浪暗惊忖道:“此人好深的功力,竟能将内家‘隔山打牛’的真气,练到如此火候,莫非就是那‘气使’?” 一念转过,亦自抱拳道:“王爷大安。” 他不用抬头,也可觉出那双逼人的目光正在眨也不眨地瞧着他,然后那语声一字字缓缓道:“足下便是沈公子?” 沈浪道:“不敢。” 那双眼睛又瞧了半晌,缓缓道:“好,很好,请坐。” 于是沈浪也坐了下来,正好坐在快活王对面的“天门”——染香不用说话,早就也已乖乖地站在栏杆外。 突然,那双手轻轻一拍。 两个锦衣少年,捧来一具两尺见方的匣子。 匣子打开,竟赫然跳出个人来。 那是个身长不满两尺的侏儒,但却绝不像其他侏儒长得那般臃肿丑恶,纤细的四肢和身躯配合得居然并不离谱。 他的头自然大了些,但配上一双灵活的眼睛,一张薄而灵巧的嘴,使人看来倒也不觉讨厌。 他戴着洁白的软帽,穿着洁白的衣衫和软靴,手上还戴着双洁白的手套,洁白得瞧不见一丝灰尘。 匣子里居然会跳出人来,就连沈浪也不免吃了一惊。 只见这白衣侏儒伏在桌子上,向四面各各磕了个头。 然后,他翻身掠起,眨着眼笑道:“嫖要嫖美貌,赌要赌公道,公道不公道,大家都知道……小子‘小精灵’,特来侍候各位,替各位洗牌。” 他口齿果然清楚,口才也极灵便。 沈浪暗道:“原来快活王怕别人疑他手下有什么花样,是以特地叫这侏儒来洗牌的……” 小精灵已将那副牌推到各人面前,道:“各位,这副牌货真价实,绝无记号,各位不妨先瞧瞧。” 众人自然齐声道:“不用瞧的。” 小精灵道:“小人每次洗牌后,各位谁都可以叫小子再重摆一次,各位若是发现小子洗牌有毛病,立刻可切下小子的手。” 龙四海笑道:“王爷赌得公道,在下等谁不知道。” 小精灵笑道:“既然如此,各位就请下注,现银、黄金、八大钱庄的银票一律通用,珍宝也可当场作价,赊欠却请免开尊口。” 龙四海道:“这规矩在下等自也知道。” 小精灵眨着眼道:“洗牌是小子,骰子大家掷,除了王爷坐庄外,但请各位轮流掷骰子。” 沈浪又不禁暗暗忖道:“如此做法,当真可说是天衣无缝,滴水不漏,当真是谁也无法作弊了,看来快活王赌时果然公道得很。” 只见小精灵两只小手已熟练地将牌洗匀。 郑兰州首先拿出张银票,轻轻放在桌上。 小霸王却推出堆紫金锞子,微一迟疑,笑道:“好,我和郑老哥押一门。”伸出一双常常抓东西来吃的手,将那堆紫金锞子全都推了出去。 突听快活王冷冷道:“收回去,走!” 小霸王怔了怔,变色道:“为,为什么,难道这金子不好?” 快活王那双锐利的眸子根本瞧也未瞧他,根本懒得和他说话,但快活王身后却有一人冷冷道:“金子虽不错,手却太脏。” 这语声缓慢、冷漠、生涩,像是终年都难得开口说几句话,是以连口舌都变得笨拙起来。 只因此人动手的时候,远比动嘴多得多。 小霸王怔了怔,大笑道:“手脏?手脏有什么关系,咱们到这里是赌钱来的,又不是来比谁的手最干净、最漂亮。” 他话才说完,突然一只手从后面抓起了他的衣领。 他大惊之下,还想反抗,但不知怎地,身子竟变得全无气力,竟被人抓小鸡般悬空抓了起来。 只听那冷漠生涩的语声轻叱道:“去。” 小霸王的身子就跟着这一声“去”,笔直飞了出去,“砰”地,远远跌在门外,再也爬不起来。 这人是如何来到小霸王身后,如何出手的,非但小霸王全未觉察,这许多双睁大的眼睛竟也没有人瞧清楚。 那“女霸王”呼一声,直奔出去,然后,屋子里再无别的声音,但每个人呼吸之声却已都粗得像是牛喘。 快活王终于微微笑道:“各位莫被这厌物扰了清兴,请继续。” 那小精灵已双手捧着骰子,走到郑兰州面前,他矮小的身子走在宽阔的台面上,就像是个玩偶的精灵。 只见他单膝跪下,双手将骰子高捧过顶,笑道:“但请郑大人先开利市。” 郑兰州微微笑道:“多谢。” 于是这两粒虽然小巧,但却可判决这许多人之幸与不幸,快乐与痛苦,甚至可判决这些人之生与死的骰子,便在郑兰州那双纤细白嫩,有如女子般的手掌中滑了出去,长夜的豪赌,也从此开始。 骰子在一只细腻如玉的瓷盘中滚动着,许多双紧张而兴奋的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瞪着这滚动的骰子。 骰子终于停顿,是七点。 小精灵大声道:“七对先,天门。” 于是两张精致的牙牌,便被一根翡翠细棍推到沈浪面前,沈浪轻轻将两张牌叠在一起—— 上面的一张是八点,杂八。 这张牌并非好牌,但也不坏。 沈浪掀起了第二张牌,两点,是“地”——那两个红红的圆洞,真比世上所有美女的眸子都要可爱。 地牌配杂八,是“地杠”,好牌。 沈浪微笑着,那两个红点也像是在对他微笑。 小精灵大声道:“庄家‘娥’配五,长九,吃上下,赔天门……天门一千两。” 银票、银子,迅速地被吃进,赔出。 沈浪微笑着将赢来的一千两,又加在注上。 这一次他分得的竟是对天牌,一对完美无疵的天牌,一对可令天下的赌徒都眼红羡慕的天牌。 小精灵大声道:“庄家‘梅花’配九,又是长九,又吃上下,赔天门……天门二千两。”他声音虽高,但却突然变得说不出的刻板、单调。 这刻板单调的声音,一次又一次地继续着。 骰子在盘中滚动,牙牌在绿绒上推过,大量的金银、钱票,迅速地、不动感情地被吃进赔出。 沈浪连赢了五把。 他的赌注也在成倍数往上累积,已是一万六千两。 他身后染香的眼睛已发出了光。 周天富不安地在椅上蠕动着,一双起了红丝的眼睛,羡慕而妒忌地瞪着沈浪,他已输出整整一万。 龙四海和郑兰州也是输家,神情虽仍镇定,但一双手却已微微有些出汗,牌,也像是更重了。 只有阴影中的那双眼睛,仍是那么锐利、冷漠、无情,但这双眼睛,也不免要瞪着沈浪。 骰子滚出了八点。 小精灵大声道:“八到底,天门拿底……天门下注一万六千两。” 庄家轻轻地,不动声色地将两张牌翻出。 是对“人”牌。 现在,天地已出绝,人牌已至高无上。 四面不禁发出了一声悠长的,但却沮丧的叹气,郑兰州悄悄取出一方洁白的丝帕,擦着手上的汗。 他又输了,别人也输了,只剩下沈浪。 沈浪微笑着翻出了牌,四二配么丁。 至尊宝,猴王对。 四面的叹息已变为轻微的骚动。 小精灵大声道:“庄家大人对,吃上下,赔天门。”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