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5:不眠之夜-《白昼边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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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回过神来,支支吾吾地说:“没啊,没什么。”她心不在焉地夹菜,“双十一那天你可不可以调个班啊,留在国内陪我过生日,好不好?”

    “不行呢!”宝澄抱歉地解释,“我知道你一定又要说我重色轻友,可是我答应湛哥了,那天陪他飞意大利,他想介绍朋友给我认识。”

    听她这样说,虞小婵心里的小火苗就噌噌烧,说话也没好气:“什么朋友啊?还要特地飞到意大利去认识。陆宝澄,我告诉你啊,你不是小女孩啦,做事情过过脑子,江湛说什么你都信,到时候让他卖了你都不知道!”

    可能语气太重,宝澄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吓得一声不敢吱,等她说完了才怯怯地问:“你今天到底怎么啦?来大姨妈了?”

    虞小婵恨铁不成钢,只是白了她一眼,决定把心一横,干脆和她摊牌算了。

    餐桌上宝澄的手机偏偏这个时候响起来。是江湛打来的,说事情办完了,要来接她。

    陆宝澄同学几乎二话没说就答应了,挂了电话拿起大衣就要走人,虞小婵赶紧把她拦住:“干吗去啊?还有一道菜没上呢。”

    “湛哥来接我,在楼下等着呢。”她说着冲虞小婵眨眨眼睛,“等我回去跟你视频,你乖乖给我交代到底怎么了。反正我也吃饱了,最后一道菜你独享吧,先走啦。”

    等她跑没影了,虞小婵气得直跺脚,之后再没什么吃饭的心情,结完账看时间还早,打算去季菏泽家里接绵绵。可是给他打电话一直没人接,微信也不回,不知道是不是又被工作绊住了。

    11月的常水,除了昼夜温差大,天气依旧温暖如春。商场离她家很近,她没开车出门,也没收到季菏泽的回复,不能贸然打车去找他,只好站在商场门口的小广场上又给他打了一通电话。

    这次季菏泽接得倒快,他说一晚上都在加班,没顾上看手机。

    广场上人群熙攘,跳街舞的少年轮番耍帅。音乐声太吵,她听不清楚季菏泽的话,自然往安静的侧门挪了挪:“你一会儿回家吗?我去接绵绵。”

    提到绵绵,季菏泽顿时怂了:“那个,是这样,我们加完班部门聚餐,不确定几点回家,你改天再来好了。”

    她有些失望,看不到邵颍川,能看到他的猫也是好的。

    “那改天你有时间我再……”

    “过去”两个字还没说出口,虞小婵突然感觉耳边一阵嘈杂,一声尖利的“危险”猝然响起。没等她反应过来,一个人影冲过来就把她撞倒在地,紧接着是连续的清脆破碎声与撞击声,还有从人群中传来的尖叫声。

    她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感觉身体被人狠狠压着,腿上渐渐涌起一股温热,紧接着传来阵阵疼痛感。

    她想睁开眼睛看看周围的情况,颈窝却感到一阵刺痛,身体顿时好像被人安装了一个阀门,所有的力量和意识都消失殆尽。最后,她彻底失去了知觉,在混乱中,沉沉昏睡了过去。

    她好像掉进一座黑暗的深井,一直坠,一直坠。

    又像浸泡在荆棘疯长的丛林里,浑身被扎入尖锐的刺。

    无处可逃。

    边境线上信号不稳,2g网络时常延迟。邵颍川再一次收到来自陌生号码的图片信息时,虞小婵已经被救护车送进了医院。

    照片上,一家商场门口,一架高空作业的滑动吊篮意外脱落,砸碎了商场一楼的玻璃平台。图片摄于事故发生后,现场已经没有围观民众,但广场上有少量血迹,可以推测有人受伤。

    他勒令自己要冷静,竭力克制情绪,上网搜索常水新闻,果然找到了更清晰准确的现场照片。那家出事的商场就在虞小婵家附近。

    陌生号码的背后仿佛藏着一颗深水炸弹,邵颍川告诉自己,不能轻易上钩。

    他决定以静制动,不做任何反应,试图联系季菏泽,他的电话却一直关机。

    事故发生时,季菏泽正在跟虞小婵通话,等他察觉到她有危险时,通话突然中断,他再打过去,已是无人接听。等他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匆忙赶到事故现场时,虞小婵已经和其他受伤民众被救护车送往了医院。

    所幸伤得不重。

    事故发生时有好心的路人在危急关头将她推开,致使现场只有少数几名民众因玻璃碎片受伤,此外再无人员伤亡。虞小婵轻微脑震荡,身上多处被扎入玻璃碎片,医院紧急安排了手术。她却因为麻醉剂的缘故,术后一直没醒。

    季菏泽请了假,连夜守在她身边。直到第二天下午,护士来查房,说她应该快醒了,他摸出手机打算订外卖,才发现手机早就没电了。

    从服务站借了充电线,开机不久就接到了邵颍川的电话。

    两个人迅速置换了消息,不用怀疑也知道,康珈和这件事脱不了关系。

    或许连事故发生时,故意推开虞小婵的“好心路人”都有可能是康珈安排的人。既然握住了邵颍川的软肋,他又怎么舍得将筹码一次性全部抛出。

    季菏泽提醒他:“康珈诡计多端,你千万小心。”

    邵颍川的心思却全在虞小婵身上。她伤得怎么样?什么时候能醒?住院期间有没有人照顾?他被虞小婵的伤势搅得心烦意乱。

    她本该拥有安稳平静的生活,却因为他,此时伤痕累累地躺在病床上。他很自责。更难过的是,因为任务在身,他不能赶赴到她的身边,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

    他说:“菏泽,帮我好好照顾她,如果她醒了,告诉她,我很快就回去。”

    季菏泽不耐烦地说:“放心吧,不用你说,我也会好好照顾她,毕竟你和小婵都是我哥们儿。”

    虽然这样说,他心里却忍不住窝火。这算怎么回事呢,如果早料想到如今会是这样的局面,他当初就不该陪邵颍川演戏争夺奥斯卡。

    电话挂断,看着躺在病床上小脸苍白的虞小婵,季菏泽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简直是在自欺欺人。点好外卖,他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继续充电,眸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了虞小婵的脸上。

    他屏住呼吸,就这样看了好久,最后苦笑着,对病床上的人傲娇说:“让你东挑西拣,早知道跟着邵颍川这么遭罪,还不如答应那个追你的飞行员同事呢。就算是跟我,你也不至于搞成现在这副狼狈的样子啊。”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斜斜密密的细雨。

    季菏泽的自言自语就这样消散在轻轻的微风里。

    最近塔图尔勒地区对过往车辆的检查越来越严格,两起走私案后,一连几天都风平浪静。再这样僵持下去也毫无进展,徐轻歌很快就下达了收线的命令,要求大家安全撤离,再议下一步行动。

    邵颍川却坚持留下。他相信此时的康珈已经蠢蠢欲动,而他们已是箭在弦上,蓄势待发,一旦松懈,将前功尽弃。

    那张黑桃k分明是康珈在向他明目张胆地下战书,两张来自陌生号码的照片,也都说明了康珈对他和虞小婵的关系已经了如指掌。他用冒牌康珈做掩饰,悄然入境,然后故意制造走私案吸引他的注意力,这一切的目的无非就是引他入局。

    他只有上钩,康珈才会有下一步的行动。

    他跟徐轻歌申请继续留在塔图尔勒,等待时机。

    徐轻歌相信他的判断,但她不能纵容他拿生命去赌。

    她只能退一步:“我只给你三天时间,如果三天内康珈没有新的动作,我们必须离开塔图尔勒。”

    接连三天,边境线依然如故,荒凉、寂静、人影寥寥。

    11月的国道上已布满皑皑白雪,更高海拔的地方陆续开始封山禁行。塔图尔勒地区所在的国道两边正是最适宜生长葡萄的地质地貌,因而此段公路还有“葡萄公路”的别称,据说每年葡萄成熟时,一眼望去这里尽是葱茏的翠绿。

    可是入冬后,葡萄公路也和其他边境地一样,到处都是死一般的萧瑟与沉静。因山路崎岖,地势险要,这个季节连旅游的人都没有。

    徐轻歌和邵颍川轮流守了72小时,别说是康珈,整个塔图尔勒地区一丝异样都没有。

    最后一天的傍晚,徐轻歌留在客栈收拾行李,房间里供暖太足,她推开窗子透气,不经意向楼下瞥去,刚好看见邵颍川正躺在牧马人的车顶上,有雪伴随落日余晖落下来,轻轻飘落在他身上。他也不怕冷,就那样仰面躺着,像在和即将到来的风雪天赌气似的。

    她冲楼下喊话:“喂,你打算在车顶过夜吗?”

    邵颍川随手掸落身上的雪,轻巧地从车顶翻下,朝徐轻歌打了个响指:“不,车里才适合过夜。”说完便自顾自地打开车门钻进了驾驶座。

    他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思考。

    他不认为自己的推断有错,康珈一定在境内,只不过他很谨慎,迟迟没有暴露行踪,现出马脚。康珈在暗,他在明,站在明处的人反而被动,除了犹如坐以待毙地等,其他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太阳的最后一点光芒也消失在了地平线,天边升起闪亮的启明星。他还在郁郁寡欢之际,忽然听见不远处的公路上一声猛烈撞击,从后车镜看过去,原来又出车祸了。

    西北多山,地势险要,如今入冬,霜雪覆盖路面,虽游人减少,交通事故却不见少。

    车祸因小型卡车刹车迟缓,追尾了临时停在路旁的前车酿成。此处路段禁止停车,前车临时熄火停车,对后方没有任何警示提醒,明显是这起事故的主要责任人。

    卡车司机疲劳驾驶,没系安全带,在事故发生时额头有轻微擦伤。两方都有过失,走正规流程少不了扣分扣钱,好在前车不差钱,主动与卡车司机协商,企图私下解决今晚的事。

    两辆车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事故发生后为保证道路通畅,两位司机暂时将车停在客栈的停车区,恰好一左一右把邵颍川的车夹在中间。他都不用下车,就能坐在驾驶座上直接收看两位的精彩辩论。

    前车司机年轻气盛,行事爽快利落,说话却嚣张,瞧准卡车司机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大叔,看起来老实敦厚,便咄咄逼人:“我给你这么多赔偿金已经很有诚意了,我临时停车是我不对,但你不系安全带怪谁?维修费我一分不少你的,但医药费我没道理拿。”

    卡车司机是位衣着朴素的大叔,听对方强词夺理,说话都有些结巴,一边捂着还在不停流血的额头,一边气急败坏地说:“小伙子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要不是你把车停那儿,我能追尾吗?我、我车上可是新鲜水果,都是我亲自从常水进回来的货,现在因为你,车子报废不能走了,今晚还怎么运货啊!这么冷的天,水果放在车里一晚上就全冻了,这么大损失,你那点维修费哪够。”

    年轻司机理亏,胡搅蛮缠的招数用尽,奈何卡车司机也是老江湖,把那些雕虫小技一眼看穿,别扯什么理解万岁,他对年轻司机就一个要求:要么老老实实赔偿,要么就走正常理赔程序,看交警来了谁先怂。

    最后,年轻司机到底按照卡车司机报上的赔偿数额给他转了账。

    邵颍川本来也不想多管闲事,但看见司机大叔收了钱转身就上车的干脆劲,便不由自主跟了上去,抢在大叔发动引擎前,敲了敲车玻璃。

    大叔落下窗户,不明所以。

    邵颍川手指着自己的额头位置:“您不处理一下伤口吗?”

    大叔笑着摆摆手:“这点小伤,不用不用。”说着打了一个哈欠。

    大叔看上去就不是精细的人,纵然是11月的冬天,皮肤也是黑黢黢的。他理解邵颍川是好意,但常年在外风吹日晒,这点伤确实不足为道。

    可是邵颍川不放心,倒不是大叔额头上的伤有多严重,而是他看出了大叔是疲劳驾驶。疲劳驾驶,很多时候都是迫于无奈,从前他有一名同事就是因为疲劳驾驶,在执行任务的途中心脏病突发猝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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