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大禹国·一个约定-《帝君夫人又飞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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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哥在附近买了把烟雨桃花伞面的油纸伞,停步在我身畔轻撑起,遮在了我的头顶上。

    我搓着手站在店家的油锅前安心等候大虾过油,哈了口热息在掌中,默默往三哥身边缩了缩:“这几日愈接近临熙,便愈是阴雨连绵。昨天在山里过夜是雷电交加,今儿在镇上过夜,也逢上了天落小雨。三哥,你送我去临熙,路上会不会不方便?要不然你送我到下一个县镇路口了,咱们就分开吧,我怕你从临熙那条道往北悦赶,会徒添许多麻烦。”

    “无妨。如今整个江都都在下雨,无论从那条官道上走,都要淋雨。江都是去北悦的必经之路,我们也不差那一两天的日程。”怕我冷着,他便将油纸伞往我身侧遮了遮,帮我避了些冷风。“江都水患成灾,听说朝廷已经下拨了不少赈灾银两,可水患中百姓的死亡数量却一直都是只增不减,江都的官府频频上奏告急,请求陛下再拨款赈灾,然朝廷此次拨下的赈灾款已是十几年前陆安大水灾所消耗的赈灾款银两倍之多了,再拨款,怕是国库也撑不住。

    昔日曾有朝中大人们怀疑,这赈灾款之事有猫腻,但苦于江都天灾情势紧急,暂时也不好遣人去查,当下朝中迟迟不拨款,引得江都一片,已是怨声载道,陛下深居皇宫,想来这会子也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吧!”

    我听了这话,鼓了鼓腮也心情沉重了:“谁晓得这次天灾来的这么猛,这么急呢。不过区区两个月,江都就已经死伤上万人了。皇帝陛下的确会觉得如坐针毡,短短五十多天拨了三次款,每次都是上百万上百万的拨,前几天还拨了六十万两呢!再这么拨下去,国库迟早被他们掏空。”

    “我离京的时候,听说皇帝有意遣钦差大人亲往江都赈灾,但不知这个钦差,最终选定的是何人。”

    我搓搓手意味深长、胸有成竹的道:“这种要紧事,皇帝陛下肯定会遣身畔最信任最信任的人来办了!”

    他低眸睨了我一眼,唇畔淡淡上扬:“我亦是如此觉得。”

    大虾在油锅里翻腾见红,我正要凑上去瞧瞧大虾炸的几分熟了,拿漏勺炸虾的年轻老板却是手一抖,勺子砰地一声掉进了油锅里,溅出来的热油差些烫着我手背……

    “辰儿!”三哥一扯我的胳膊将我拢进了怀中,撑着伞忧心问道:“可有被烫着?”

    我摸了摸自己的右手,摇头回答:“没有,还好离得远。”

    炸虾的大哥见状慌张的把手往腰部围裙上抹了抹,擦干净后,拱手弯腰向我揖礼道歉:“哎呦不好意思小姐,实在不好意思,是小人手抖了,小姐没烫伤吧?要是烫伤了,小人这里有烫伤药,可以给小姐用一下。若是小姐觉得小人的东西脏,不愿沾手,现在镇上的医馆还开着门,小人可以送小姐去瞧瞧!医药费由小人赔付!真是对不住了,实在对不起……”

    听炸虾大哥态度诚恳,言语也是憨厚老实,我摆摆手淡定回话:“没事没事!没烫伤,小问题而已!大哥你不用激动。”

    炸虾的大哥这才冷静下来,满脸愧疚的叹了口气:“对不住了公子小姐,小人真是太不稳重了……这四串炸虾,便算是小人赔给小姐的了,公子小姐不用付钱了。”

    我靠在三哥温暖的怀抱里蹙眉道:“那怎么行,买东西给钱天经地义,你又没烫着我,这点小便宜我和三哥还是不会占的。”

    炸虾大哥为难憨诚道:“小姐就允许小人表一表歉意吧,哎!都怪小人太过担心临熙那边的亲人了,所以方才听见两位客官提及临熙……才会突然走神。”

    三哥一只手臂拥着我肩膀,低沉问道:“你在临熙,也有亲人?”

    炸虾大哥见他问了,便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眶,点点头,用袖子蘸眼角湿痕:“是啊,我干娘就在临熙……”

    我咬唇缓了缓:“那临熙那边的情况,你应该比较清楚才对。临熙那里……现在可有情况稍稍好一些?”

    炸虾大哥重新拿起漏勺,摇头伤怀道:“哪里好了啊!愈发严重了!”

    我不明白的接着问:“朝廷不是已经拨下了不少赈灾款了么?江都的知府不是已经在搭建临时安居点了么?朝廷可是三令五申让江都各县衙务必将百姓们转移到安全地点,一个不漏的好生安置,一定要保证百姓们的供粮,江都的知府也已经上奏朝廷,道官府已经在连夜搭造灾民安置点了,从外地调来的粮食也都分发到家家户户了,为何情况还是愈发严重了?”

    炸虾大哥含泪哀怨道:“听两位方才说,两位是从京城来的,那就难怪两位不晓得临熙城那些官员的门道了!刚刚小姐你说,朝廷五十多日拨了几百万赈灾银来江都,可小姐你能想象到,几百万的赈灾银,也不过是只搭了几处安置点……

    如今整个江都都在受灾,临熙城的灾情更为严重些,撇去其他几城的百姓人数不讲,光是临熙城一座城,便有百万百姓!然走运被接进安置点安置的百姓,临熙十六县加起来,也不过十万人!

    朝廷次次拨款,官府次次叫穷,不少百姓都被淹死在了自家中,还有被饿死的!几百万的赈灾银,依小人看呐,官府用在百姓身上的银两数目,连五十万都没有!

    而且,小姐你说错了,临熙城的水灾,从三个半月前就开始了,哪里是区区两个月。前一个半月里,临熙城的死伤数目,便已经过千了!这次大雨来的厉害,头一阵风吹雨打的,还发了几次海啸!有的百姓呐,至今还不晓得尸首何处,大约是被海水卷进了海中,进了鱼肚子了!”

    “三个半月前?”三哥握紧伞柄,玉指骨节隐隐泛白,严肃道:“不对,这时间对不上。送去京城的第一道消息,是在正月十八。若按你这般说,临熙城的水灾是从去年腊月就开始了,可去年腊月,我在颍州也并未收到任何关于临熙犯了水灾的消息。”

    我揪心的点头,附和道:“我在京城也没听说过……要真是去年就开始了,为何当地官府今年才将此消息呈报京都?”

    炸虾的大哥捞起了炸的香碰碰的几串大红虾,边帮我用纸张包住炸虾串手拿的部位,边与我们清楚明说道:“谁知道官府究竟是怎么想的呢!不瞒你们说,连我都是一个月前才知道这回事的!水灾刚兴的那会子,官府把进出城的大门都给封了,硬是把这消息锁死在了临熙城内!你说,这又不是瘟疫,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官府有必要这么做么!

    据我干娘所说,从去年腊月初时起,临熙城就大雨不断,数九寒天里起水灾,可是少见的很呐!一直到今年正月上元节过,官府才将水灾的事情公之于众。临熙遭受百年难得一遇的天灾,百姓们都纷纷说,是帝星移位,光照到了临熙,才会令临熙雨水不止。”

    “帝星移位?”我愣了一愣,恍惚中,好像明白了江都那边的奸臣们为何要将江都水灾的消息推迟了一个半月,才上奏于圣京了。“这说法,是什么时候传出来的?”

    炸虾大哥把四串蘸好料的大虾递给我,“也就是一个月前吧,听说是个游方的道士说的。”

    一个月前……果然,是故意给皇帝哥哥设的局。

    皇帝哥哥上元之日才敬告了天地祖宗,正式着十二章龙袍为帝,接受大禹国文武百官朝拜,正月十八临熙大雨,水灾泛滥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大禹国,帝星移位,这分明就是想借此机会污蔑皇帝哥哥继位名不正言不顺!

    怪不得,举国的百姓都晓得了江都大雨是老天爷给皇兄降下的惩罚,连京城的子民都开始坚信江都水灾乃是天怒,皇兄这个皇帝会为大禹国带来不幸……更有一些不知死活的朝臣竟也敢当朝逼迫皇兄下罪己诏,亲往江都祭天,求上苍收回神怒……皇兄才刚刚即位,这些狗东西就敢给皇兄来这一招,看来大禹国内的部分旧势力,是该清一清了!

    握在我肩上的大手紧了紧,三哥应是也猜到了几分事情真相,面色凝重道:“真是胡言乱语,新帝乃是先皇唯一的子嗣,继任皇位乃是顺应天命,何来帝星移位一说!那些百姓们也都是道听旁说,以讹传讹,他们辨得出诸天繁星三千颗,哪一颗才是真正的帝星么。”

    炸虾大哥摇摇头,双手插进袖子里冻得缩成一团:“这江都啊,都已经三个半月未见日月星辰了,还帝星呢!屁星都看不见。不过虽说是道听旁说,可有些时候,有些事,也是不得不信一下的。咱们大禹国的子民本就信奉鬼神,对游方道士的话,大多都是信的,倒也不能确定百姓们都是以讹传讹,万一是真的呢……哎!算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多说可是会掉脑袋的……”

    想了想,好心提醒我们:“两位该不会也是往临熙去的吧!临熙那里,去不了喽!公子和小姐,还是别去了吧!那里水灾厉害,官府封城,别说是人了,一只猫儿狗儿都进不去!昨儿我那兄弟刚从临熙城逃出来,找到我的时候,浑身都冻僵了!背上被官兵们狠狠划了好几刀!”

    我不甘心的追问:“为何不让人进出了?是怕难民涌到别的地方去么?”

    “也许是吧!”炸虾大哥用旧帕子擦擦脸,郁郁道:“早一阵就封了,我要是能进得去,早就去了……我干娘还在临熙城呢,早知道上次去瞧她,我就不走了!听说官府最近又请了位修为高深的女术士,打算以活人献祭,平息天怒。

    可怜我干娘年轻丧夫,老年丧子,现在身边就只有一个十七岁的孙女儿守在身侧陪伴,可、就因为那女术士的一句话,官府便把我侄女儿也给抓走了,昨儿我兄弟从临熙城逃出来,和我说,官府去抓人的时候,我干娘不许,官府就把我干娘推倒了石磨上摔晕了……

    你说这都啥事儿呢!我干娘一家子,就只剩下孙女儿和她两个活人了,我那小侄女儿可是她的命根子,官府说抓走就抓走了,说献祭,就献祭了……只可惜我是一介匹夫,没有本事与官府对抗,我、我没本事,我干娘都被害成这样了,我却连去看她一眼,陪陪她都不能!我至今,还不知道我干娘的死活呢……”

    大哥说着,眼泪水已经止不住的哗哗往下涌了……

    “活人献祭?”又是这种破事,我不禁怒从心生,恨恨道:“真是反了天了!活人献祭同明目张胆的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有什么区别!我倒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女术士,如此有本事,竟敢公然不将国法放在眼里!”

    炸虾的大哥哽咽叹息:“听说那女术士是与宫中的祭司阁有关系,仿佛也是个祭司……总之官府很是敬畏那位女术士。女术士说了,只要找到十二名年轻貌美,身上没有胎记疤痕,且未出阁,没沾染过男人身子的姑娘,就可以设坛献祭,以活人圣洁之躯,询问天意,就能知道临熙连月大雨的真正原因,祈求老天爷收了雨劫,放临熙百姓一条生路。”

    “与宫中祭司阁有关系?”我捏紧了双手,猛吸了一口凉气。的确,这作案手法像极了祭司阁!以活人献祭这种残害苍生的法子来问灵,是祭司阁那群女祭司能干出来的事情。既然与祭司阁有关,那我就更要横插一脚了!

    凝眸看那位满身油烟灰的大哥,我肃色问道:“临熙城当下正在受灾,别人往外逃都来不及呢,你是真的想进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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