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云上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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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知意再次闭上沉重发酸的眼皮,却舍不得开口让他走。
于是又接着叽叽咕咕:“哦,还有,今天议事时,田岳好像想到什么法子能挤出钱来。但最后不知怎么的,他临时又忍住改了口,大家好像都没发现。”
霍奉卿转着她镯子玩的动作停住了,许久没吭声。
“怎么不说话?”云知意艰难睁眼。
原本规规矩矩合拢的床帐被人撩开,霍奉卿眼神幽幽,正对上她的满目困惑。
“请教云大人,田岳在会上有瞬间异样,这件事大家都没发现,为什么独独只有你发现了?
云知意不自知地眨了眨眼:“我那时候刚好看着他啊。”
“为什么要看着他?他比我好看?”霍奉卿不依不饶地挑眉,眼神逐渐透出危险的气息。
“你好看,你好看,”云知意赶忙收回手,默默将被子拉高些,紧紧裹住自己,“那时候他在说话,我看着他,这不是很正常、很普通的事吗?”
“哪里正常?哪里普通?”霍奉卿有理有据地指出,“高珉说话的时候你就没看着他。常盈说话的时候你也没看着她。”
这酸气四溢的控诉让云知意乐得瞌睡都醒了。
她裹着被子滚了半圈,整个人向他横撞过去,眼唇俱弯:“不要无事生非瞎酿醋。你怎么知道高珉和常盈说话我没看着他们?”
“因为我一直看着你啊。”
这句话来得突然,云知意猝不及防被甜到了。
她轻咬笑唇,努力撑着酸涩发困的眼皮:“那我这会儿补上,多看看你,好吧?”
霍奉卿这才露出满意的浅笑。
他俯身在她眼皮上落下温柔一吻:“不急在这会儿。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就走。”
*****
事实上,霍奉卿一直守在床边。
云知意睡着后的模样实在出乎意料。裹着被子侧身蜷成小虾米,乖乖的,软软的。
红烛的光盈盈覆在她酡醉的面颊上,无声添上一抹柔媚。
霍奉卿就那么静静看着她,偶尔想起一点年少旧事,唇角便忍不住上扬,胸臆间被甜暖塞满。
他和她吵过很多次架,斗过很多次气,有好些年里一直在互别苗头争高低。
当他还是个半大少年时,弟弟霍奉安曾经不解地问过他,为什么总是要去找云大小姐晦气?
那时他回答不上来,因为他自己也不懂为什么。
如今再回头去想想,答案竟然那么简单。
那些在旁人看来是“霍奉卿又去找云知意晦气”的举动,其实只是“霍奉卿又去找云知意”而已。
他和她吵,和她争,是因为喜欢她双眼晶晶亮地瞪着自己。每当那种时候,她的眼里就只有霍奉卿。
谁也没发现,云大小姐专注而唯一的目光,就是少年霍奉卿隐秘且不自知的欢喜。
那时的少年霍奉卿做梦都没想过,自己与这姑娘会有如此亲密的后来。
人间最大满足,不过是原以为求而不得,却最终求仁得仁。
霍奉卿抬手按住剧烈悸动的心口,怔怔笑开。他想,霍奉卿可真是个走运的家伙。
比梦里那个倒霉蛋霍奉卿幸运多了。
*****
寅时,天边现出隐约亮光。
霍奉卿蹑手蹑脚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僵坐大半夜的身躯。
其实他的动作已经很轻,可是云知意在陌生处过夜时睡眠总是很浅,他才一起身,她就立刻惊醒了。
一股惯例的起床气直冲脑门,云知意拉起薄被蒙住头,却像泼皮小儿般蹬腿乱踢。
“霍奉卿,你好烦啊!要走就走,为什么吵醒我?!”
宿醉加上残困使她嗓音有些沙哑,中气还不足,说话含含糊糊的,即便是发脾气也是软绵绵,奶声奶气。
霍奉卿还是第一次见她这副模样,心都快化了。
他重新坐回去,隔着被子轻拍她,轻言细语像哄小孩儿:“抱歉。我不知多大的动静会吵醒你,往后你多给机会让我陪你睡,就不会再这样了。”
“什么陪我睡?不要瞎占便宜。”云知意隔着被子踹他一脚。
力道不大,跟猫儿用爪上肉垫拍人差不多,霍奉卿甘之如饴,闷声低笑。
“好了好了,我走了,你睡吧。”
“等等!”云知意倏地坐起,被子裹在肩上,只露出披头散发的脑袋,“那个,就我俩那个什么……的事,昨晚说好再议的,你别忘了。过几天我找机会到州牧府和你再谈。”
睡了一觉还没忘?!霍奉卿凶冷哼声:“我没答应你再议。不过,既你如此坚持,若你能立刻答对一个问题,那我就可以和你商量商量。”
只是商量,并没有说一定会答应她的要求。
可惜半梦半醒的云知意没察觉这话里的陷阱,眼看事情峰回路转,当即喜不自胜:“你问你问。”
霍奉卿满脸写着不怀好意,薄唇轻启,沉声如温柔刀,字字诛心:“今有方田,桑生中央。从角至桑一百四十三步。问为田几何?”
云知意懵得两眼冒金星,被噎得险些喘不上气:“霍奉卿!你是个什么品种的禽兽?!”
她都是云大人了,为什么还要在大半夜被考算学题?!
而且——
“书上的原题明明是‘从角至桑一百四十七步’,你为什么偷偷改数值?!”
这题她背过的!若是不改数值的原题,她立刻就能说出答案!狗竹马太奸诈了。
“你管我为什么改数值?反正我是给你机会了,你答不上来,这事就怪不得我了。没得谈,告辞。”
霍奉卿噙笑躲开她丢来的枕头,耸了耸肩:“改了数值就不会算,你又是什么品种的呆瓜?呵呵。”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因为云知意不识数的毛病而深感欣慰,离去的步伐甚至有点飘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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