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谢疏:草。)-《反派未婚妻总在换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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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同在黑暗中孑然前行的旅人,终于触及到一团久违的火光。

    “前辈。”

    裴渡本应说些感激的话,可话到嘴边,却染了浓郁的涩:“我不知……应该如何谢您。”

    谢疏朗声笑道:“这有什么好谢的?反正都是一家人嘛。”

    一家人。

    裴渡半垂了眼,指尖无意识地勾上袖口。

    在裴家,他几乎从没听到过这三个字。

    裴风南最初收养他这个无家可归的孤儿,无非是因为一张与已故大儿子相似的脸。

    那个时候,裴渡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摆设、另一个人彻彻底底的替身,或是说,用来取悦裴家夫妻的工具。要说地位,连府中的小厮都在暗地里笑话他。

    后来等他剑术精进,逐渐展现出远超常人的天赋,在裴风南眼里,裴渡便成了把锋利的、能为之所用的剑。

    至于白婉那边就更是糟糕,养子的出色无疑是对亲生孩子们的巨大威胁,她逐渐恨他入骨,只想早日除去。

    他的身份地位一直都是这样尴尬,除了剑,似乎也没什么人能陪他说话。到现如今,裴渡已快要记不起所谓“家人”的感受。

    直到谢疏告诉他,他们是一家人。

    哪怕只是随口说出的短短一句话,也足以让裴渡心口微动,那些坑坑洼洼的裂痕里仿佛浸了水雾,被倏然填满,携来温和的凉。

    “道谢一类的话就不用说了,不过小渡啊――”

    男人浑厚的嗓音再度响起,裴渡闻声望去,见对方抿唇一笑,不知为何突然抬起右手,指了指自个儿的额头顶上。

    谢疏:“这里。”

    他们方才走到了梅园,梅花哗啦啦落下来的时候,有一片粘在了裴渡额头上。

    有点幼稚的可爱。

    这小子不但剑术拔群,模样也是一等一的漂亮,白梅这样一落,更衬得他面白如玉、乌发漆黑,哪怕是同为男子的谢疏也不由得暗自惊叹。

    也不晓得他家那傻瓜蛋什么时候才能开窍。

    他正一本正经打量跟前少年的模样,却听裴渡缓慢开口:“真的吗?”

    “你怎么这就觉得不好意思了?”

    谢疏看出少年的局促之意,笑着拍拍他肩头:“这种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很常见嘛,你没必要害羞。”

    他说着一顿,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我懂了!小渡,你是不是担心被辞辞看到,所以才这么紧张?没关系,速战速决就好。”

    一片花瓣而已嘛,其实并不会影响他的男子气概。

    结果裴渡还是愣愣的模样。

    谢疏觉得有点纳闷。

    所幸,裴渡很快就有了动作。

    然而身长玉立的少年并未抬手拂去花瓣,而是露出了些微羞赧的神色,仿佛下定某种决心般,向前朝他靠近一步。

    谢疏没看懂他的用意,连指着自己额头的手指都忘了放下,专心把视线挪到裴渡身上。

    他看见裴渡飞快靠近。

    然后仰起头。

    谢疏:草。他好像懂了。

    他声称“道谢一类的话就不用说了”,这孩子可能错误理解为,要用行动来表达感激。

    而他用手指着自己额头,还把脸往前探了一些,本意是想提醒裴渡,让他摸一摸脸上同样的位置。

    结果这孩子……

    误以为他是要亲一亲那里啊!!!

    难怪裴渡会一直犹犹豫豫,结果他还说什么“怎么就觉得不好意思了”“这种事没什么大不了”“速战速决,不要让镜辞看到”――

    救命啊!!!他一直笑称家里的丫头是个傻瓜蛋,结果这、这绝对是个傻瓜蛋超级加倍版吧!!!

    有那么一刹那,整个世界的风都停了。

    在裴渡即将靠过来的前一刻,谢疏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两人同时停下动作,恍然回头。

    梅林中花瓣飘落如雨,冬日森寒的雾气勾勒出片片如梦莹白,而在花雨之下,并肩站着三个熟悉的身影。

    悄悄,是别离的笙箫。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莫霄阳目瞪口呆,眼睛和嘴巴都成了椭圆形。

    谢镜辞连声线都在颤抖:“爹――?!”

    云朝颜面无表情,用审判一般炯炯有神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俩瞧。

    当她开始无比缓慢地摇头时,谢疏亦是以同样的频率做出相同的动作,一边摇头,一边从大张着的嘴里溢出无声呐喊:“不――”

    “我是清白的!”

    谢疏拼死挣扎,立马退开好几步:“我只是想告诉小渡,他额头上粘了片梅花花瓣!我们是无辜的,无辜的!”

    这番话让他登上天堂,却叫另一个人瞬间下了地狱。

    额头上,梅花花瓣。

    裴渡如遭雷击,勉强压下自心底涌起的悚然,抬起的手微微颤抖,轻轻触上自己额头。

    只短短顷刻之间。

    那股汹涌猛烈的火再度从他脑海中爆开,以燎原之势,迅速笼罩全身。

    指尖触及之处,果然有片薄薄软软的小东西,带着雪花残留的冰凉。

    啊。

    他死了。

    “小渡啊,没事吧?这事是我的错,怪我没说清,而且你这不是,还没碰上吗。”

    谢疏有点担心他:“如果你还好……要不笑一个?”

    他不好。

    裴渡丧失所有表情,彻底变成一根不想动也不想说话的烧火棍子,此生不会再有喜悲,只想一个人默默发热发烫。

    也正是在这时,袖口忽然被人轻轻一拉。

    “不就是会错了意吗?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这人的脸简直成了朵火烧云,谢镜辞实在看不下去,拽着他衣袖转身就走:“走走走,回房睡觉。”

    她佯装得一派正经,动作亦是流畅潇洒,等走出其他人的视线,立马冷不防地噗嗤笑出声:“怎么会这样,你脑子里成天都在想什么东西?看你这么紧张,第一次啊?”

    裴渡应得很闷:“我没有碰到前辈。”

    “好好好。”

    谢镜辞笑得更欢:“裴小少爷冰清玉洁,以后你的道侣,可有福气――”

    谢镜辞说到一半就卡住。

    她想起自己是裴渡货真价实的未婚妻。

    而且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裴渡正垂着眼,定定望着她。

    即便在雪夜,他的目光也还是有些烫。

    谢镜辞想,她脑子一定是短路了。

    否则她绝对、绝对不会别开视线,轻咳一声:“……我福气一直挺不错的。”

    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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