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菩萨蛮-《朱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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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见叶相僧满面虔诚地走上梅岭,倚金棍而惨立的易天行心中猛然一沉,许多想不明白的事情,忽然间在这一刻想通了。

    但此时,不是去开辩论会,寻找事情真相的时候。

    那尊血光腥然,威力无边的大佛还在梅岭上方杵着,满地的不动之人,等着被梅岭马生灌顶,筑罗汉位。而那枚乳白佛指舍上的三道红线已经快淡至不可见了。

    梅岭老僧隐于佛中,易天行暂时想不到办法揪他出来。

    叶相僧走到他的身边,微微抬头,看着天上那尊血色大佛,目光柔润,轻声说道:“这位大师,成佛的目的是什么?”

    血佛深处,隐有声音传来。

    “成独尊之存在,救万苦之苍生,造一方之净土。”

    叶相僧眉头一皱,苦着脸仰头说道:“不度己身,如何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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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佛佛光一绽,万千红色光毫渺渺然往梅岭上洒了过来。

    易天行感觉着身前无比强劲的罡风,闷哼一声,将金棍插入土中,稳住自己身形,伸手到自己身后,便去抓叶相这个不怕死的家伙。

    他一伸手却没有抓住叶相僧的手。

    叶相僧缓缓跌坐于地,左手五指缓缓散开,指间柔柔青光润心,似一朵将开的青莲,右手并指微微斜上,只剩四个手指头的右手收起两指后,似一柄锋芒十足的利剑。

    随青莲宝剑与双手中渐出,他身后的菩萨宝像渐渐清晰起来,微微一摇,宝像腾然升空,身形变得无比巨大,静坐在梅岭上方的夜空中。

    菩萨宝像散着光毫,看着柔美无比,正面对着的,便是那个煞气十足,血光四射的血佛!

    两尊极为巨大的宝像在对峙着。

    梅岭诸峰,此时似乎都变得矮小了起来,变作了佛与菩萨身下的小土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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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佛佛光里,不停有佛偈传来,声音宏大,激荡在天地之间,敲打在二人的心上。

    叶相僧盘膝坐在土上,双目紧闭,眼角不停抽搐,似乎正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他的唇中念念有辞,易天行捂着胸口,默然低头听着,能勉强分辩出来是金刚经里的几段。

    他身后的菩萨宝像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左手青莲,时而怒放,时而趋萎。

    而他们对面的血佛却是光芒万丈,血气冲天,戾气直贯四处空间里,强大的压力压的他们二人脸上的皮肤都有些发皱。

    易天行微微咪眼,看着高天之上的那尊血佛,知道叶相僧与梅岭老僧正在精神层面上做着对抗,他此时再加一手,似乎也没有什么用处。

    金棍轻打地面,借力反退,他轻飘飘地飘到叶相僧身边,口中念着自己感悟最多的坐禅三味经,将自己体内火元尽数清成真元,往叶相僧的体内灌进去。

    叶相僧的**比梅岭老僧的**更脆弱,精神力的比拼,伤害的却是肉身。

    叶相僧的耳朵里本来已经渐渐流出血来了,易天行啪地在他肩头击了一掌,他的身体才稳了下来。

    他微微一笑,口中念道:“看来对方很强啊。”

    易天行面无表情,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知道对方很强,你还来送死,小样你如果睡醒了,我随时欢迎你帮我打架,但你现在不过是个半调子货……”忽然醒过神来骂道:“这时节你还有闲情和老子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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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相僧灿烂一笑,却根本没有看血佛,耳朵里震出来的血流到他的下颌便渐渐凝了……他一合什,九指并在一处,口中颂着佛经,双眼往血佛处望去。

    他身后的菩萨宝像为之又是一变!

    只见夜风吹来,叶相僧袈裟微拂,脱尘欲去,他身后的菩萨宝像头顶渐有金黄圆点拢来,须臾之后,渐成五髻金冠,而菩萨的面颊也渐渐圆润,宝像渐渐变小……成一童子形!

    “五髻为五智,这末一智乃成所作智!”

    叶相僧天真说道:“菩萨乃童子形,童子心,般若之智一尘不染,又何处染血光?”

    随着这句话,菩萨宝像左手执的青莲花瓣瓣绽放,青光大作,花上现出般若经梵箧!青光弥漫山顶,与血佛强横的血光一触即融,血色青色交杂而没,归于平淡。

    接着,叶相僧微微低头,舌尖一弹,绽出数字:“断一切无明烦恼!”

    身后的菩萨宝像随这一字,缓缓升空,童子面上露出坚毅之色,右手所执金刚宝剑大放光明,在夜空之中犹若一道闪电,电光由天而降,重重地劈在那个庞大至极的血佛顶上!

    咔嚓一声巨响!

    血佛顶上黑雾骤现,袅袅升起,血佛眉心里的佛指舍利本来平静悬空,此时也被这道闪电劈地摇摇欲坠,而血佛的光体也渐渐黯淡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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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金刚宝剑,能斩群魔。”

    易天行没有睁眼,神识却将这景象看的清清楚楚,正自欢喜,却发现自己掌下叶相僧的肩头急剧颤抖起来,这和尚体内的真元在一瞬之间竟被抽光了!

    “艹!”

    易天行知道叶相僧这一下是出了全力,竟至了油尽灯枯之地,闷哼一声,把手掌离开他的肩头,脚尖一蹬地面,整个人便化为一道红龙,往渐渐黯淡下来的血佛处扑去!他必须把梅岭老僧拖上一段时间,好让叶相僧有时间回复神通。

    他右手一挽,金棍骤然变扁,成了一道锋利无比的金刀!片刻间杀到血佛身前,感觉到血佛的威压较诸先前要弱上许多,却来不及欣喜,横刀于身旁,唰唰数响,便生生斩起那血色的佛光来。

    佛光有若人之衣,树之皮,竟被他蛮横无比的刀法一片一片的削了下去,飘落在了夜幕之中。

    金刀削佛衣,宛如厉啸之中的金龙,在血佛身周游走着。

    不知道斩了多久,刀面之上竟也被染上了一层红色,纯正之意稍去,戾意渐生。

    易天行稍感心头烦闷,暴喝一声,金刀迅而暴涨,化作一道足可分开天地的刀芒,狠狠向血佛的头顶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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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一仗,易天行是最倒霉的那个,每当他出手的时候,总是梅岭老僧最强大的时候。

    叶相僧一剑如电,劈中了血佛的头颅,他这金刀如龙,却被刚刚恢复过来的梅岭老僧横横拦着了。

    梅岭老僧未动指,未动身,只是双目如电,看了一眼那记金刀。

    血佛此时的双眼复又睁开,佛目如狱,瞬间凝住了那记金刀!

    强大的反震力再次涌上易天行心头,他这一刀又等若劈在了自己心上!

    易天行闷哼一声,像块石头一样咕碌碌地从天上被震了下来,惨惨地摔在叶相僧的身旁,玩了一招狗吃泥。

    叶相僧受余劲波及,噗的一声喷出口血来。

    易天行身子瓷实,倒没什么问题,反而扶着叶相僧,气喘吁吁道:“还能打不?”

    叶相僧无力气地摆摆手道:“容我再歇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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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师兄弟着实是人间一对妙人,当此危局,还能语笑晏然,倒不是刻意为此,只是心中着实有些小惧意,反而要装做不在意些。

    不过梅岭老僧不会给这两个人歇歇的时间。

    血佛重放血光,佛之眉心里,梅岭老僧幽幽道:“原来菩萨不过如此,大失望。”

    易天行铛的一声将金刀敲了敲地面,像个无赖一样痛骂道:“失望你个屁!”

    他很着急,佛指舍利眼看着要化了,罗汉们要玩完了……

    叶相僧感应到血佛里面的变化,面上忧色更重,他与须弥山诸罗汉的关系,自然不是旁人能比的,他心中的焦急更厉害。

    勉强盘坐于地,他双手合什,不停念经,一道道纯正无比的佛息缓缓向血佛处递送去。

    叶相僧前世为菩萨,今世乃自幼出家的佛子,对佛的虔诚,较诸易天行更加坚定,但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他不会像易天行那样,容易被血佛外像所摄。

    叶相僧心中的佛,不应该是梅岭上的这样。

    所以他不信,所以他能出手。

    他双手合什,身后的菩萨宝像出手,右手的金刚宝剑若有若无,以雷霆之势迅猛劈出。剑柄是在道观之中,剑尖却突兀出现在高空之上的血佛头顶。

    唰唰几道厉响,闪电连绵不绝,击打在血佛的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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